姜黎在整理陆则衍遗物时,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。钥匙藏在他常用的钢笔笔帽里,拧开时,金属摩擦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盒子里没有商业合同,没有加密U盘,只有一沓泛黄的信。信封上的邮戳显示是二十年前,寄信人地址是家早已倒闭的报社,收信人栏写着“陆先生亲启”,字迹娟秀,和奶奶日记里的笔锋有七分相似。

    她抽出最上面的信,信纸边缘已经脆化。开头没有称谓,直接切入正题:“你祖父当年隐瞒的事,我查到了。沈文山卖情报时,有个中间人,代号‘夜莺’。这人现在还活着,在影视圈混得风生水起。”

    姜黎的指尖顿在“夜莺”两个字上。这个代号在奶奶的日记里出现过一次,夹在页边空白处,只有潦草的三个字,像仓促间写下的警告。

    信的结尾提到了一个名字:“下周的导演峰会,张启山会带那人来。他手腕上有块梅花表,是沈老太太送的谢礼。”

    张启山——《京华旧事》的导演,那个拍着她的肩膀说“丫头有股子狠劲”的老爷子。

    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,姜黎突然想起庆功宴上张导手腕上的表。当时只觉得古朴,现在想来,表盘上确实刻着朵模糊的梅花。

    手机在这时震动,是王铁军发来的消息:“新戏《暗涌》下周试镜,张导是监制,过来撑场子。这戏有个角色特适合你,民国女间谍,代号‘夜莺’。”

    姜黎盯着屏幕上的“夜莺”两个字,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。

    试镜当天的雨下得很大,把影视城的青石板路浇得发亮。姜黎走进试镜楼时,裤脚已经湿了大半。走廊里挤满了人,周曼云穿着高定风衣,正和张启山谈笑风生,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

    “黎黎来了?”张启山转过身,目光落在她身上时,带着审视的温和,“听说你最近在研究民国史料?这角色可得有点真东西,不能光靠脸。”

    “张导放心,我做过功课。”姜黎递过一份打印好的人物小传,上面用红笔标注着民国间谍的常用暗号、电报编码规律,甚至还有如何用胭脂传递密信的古法。

    周曼云瞥了眼小传,嘴角勾起一抹讥诮:“现在的年轻演员,真是把试镜当考试。这行看的是灵气,不是死记硬背。”

    姜黎没接话。她注意到张启山的左手手腕空空的,平时戴表的地方有圈浅色的印子——像是特意摘了。

    试镜室里,《暗涌》的导演李伟是个新锐导演,以拍悬疑片见长。他指着布景里的老式电话机:“请演第三场,‘夜莺’接到上级电话,发现监听的是自己的丈夫。”

    周曼云先试镜。她拿起电话,刚“喂”了一声,眼泪就掉了下来,对着听筒哭着说“你怎么能这样对我”,情绪饱满得像在演琼瑶剧。

    李伟皱着眉没说话。

    轮到姜黎时,她走到电话前,手指悬在听筒上三秒才拿起。“是我。”她的声音很稳,甚至带着点笑意,仿佛在聊家常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(沉默听对方说话)

    “知道了,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。”她的指尖在拨号盘上轻轻敲了三下——这是民国间谍常用的“遇袭信号”。挂电话时,她对着空气笑了笑,眼里却没有任何温度。

    “就是这个!”李伟猛地拍桌子,“她不是在演被背叛,是在演‘早就知道会这样’的绝望!”

    张启山的掌声很轻,落在寂静的试镜室里,却像重锤敲在姜黎心上。他看着她的眼神,与其说是赞赏,不如说是……确认。

    试镜结束后,姜黎在走廊被沈怸拦住。他撑着把黑伞,左眼角的痣被雨水打湿,显得格外清晰:“姜老师,我也来试镜了,演‘夜莺’的联络人。”

    “祝你成功。”姜黎绕过他要走,却被他抓住手腕。他的手心很烫,带着种不正常的温度。